作者 | 赵晋杰        编辑 | 王靖        来源公众号 | 字母榜（ID：wujicaijing）

2022年11月，在上海漕河泾蔚来创新中心举行的蔚来八周年内部讲话中，李斌向员工解释，“别人觉得蔚来投入大，花钱多，但我们的钱是花在该花的地方……只要能发出工资，轻易不裁人，也不裁撤业务。”

相比简单粗暴的裁员，李斌更看重体系化效率的提升，相信“1+1＞2”的力量。在其看来，与其逼迫80%的人完成100%的工作，不如驱动100%的人完成150%的工作。

一年后，李斌主动打破了上述承诺。在11月3日晚发出的全员信中，李斌宣布了裁员10%的消息，由此开启了蔚来进一步降本提效的行动。

财报数据显示，截至2022年底，蔚来员工总数为26763人，10%的裁员比例，意味着将有近2700人受到影响。

此前在李斌不轻易裁人的承诺之下，当理想、小鹏受限于外部环境压力均在2022年收缩编制时，蔚来仍在继续扩招。这也助推蔚来成为当下造车新势力中员工人数最多的车企，与之对比，到2022年底，理想汽车员工总数为19396名，小鹏则为15829名。

庞大的人员规模，也直接导致蔚来在销售、一般及行政方面的费用水涨船高。今年二季度，蔚来在这方面的相关费用为28.6亿元，比理想高出5.5亿元，比小鹏更是高出近13亿元。

受限于外部压力而被迫向现实低头的举动，今年已经在李斌身上上演过一次。

面对由特斯拉开启的价格战，李斌曾在不同场合多次强调蔚来不会降价。但到了今年6月，李斌还是通过将换电权益从整车价格中解绑的方式，令蔚来全系车型降价3万元。

借助降价促销，蔚来汽车销量在6月份终于重回万辆俱乐部，并在7、8月份连续突破2万辆。但与激增销量一起出现的，还有蔚来进一步扩大的亏损额。今年二季度，蔚来净亏损60.6亿元，同比扩大119.6%，环比扩大27.8%。截至今年上半年，蔚来净亏损已突破百亿元，达到109.3亿元，同比扩大139.1%。与之对比，小鹏上半年净亏损51.4亿元，理想上半年净利润32.4亿元。

按照每季度高达60亿元的亏损额，蔚来手握的315亿元现金储备也就只够维持一年多的时间。想要继续留在新能源汽车牌桌上的李斌，也是时候对团队动刀，以实现降本提效的目的了。

更何况，李斌还提前预告了希望蔚来在今年四季度达到盈亏平衡，2024年实现全年盈利的目标。为了顺利抵达盈利终点，裁员降本可能已经成了李斌当下不得不做出的应对手段。

更糟糕的是，曾经的“蔚小理”，不论从销量还是市值上，都已经更换成了“理小蔚”。最近更新的10月销量中，理想、小鹏、蔚来销量分别为40422辆、20002辆、16074辆。截止11月3日港股收盘，理想、小鹏、蔚来三家市值分别为2787亿港元、1119亿港元、1088亿港元。

不及预期的汽车销量成绩，加剧着蔚来亏损的步伐。为了维持公司正常运营节奏，挺过李斌口中2024、2025两年的决赛时刻，蔚来仍在寻找外部融资机会。今年6月，蔚来获得阿联酋阿布扎比投资机构CYVH Holding约11亿美元（约合人民币80亿元）战略投资。

经历过2019年生死危机的李斌，将2023年的公司运转情况看得格外重要，“如果工作不力，2024年可能就又会成为2019 年。”

每当危机来临，拿员工开刀已成为车企的常规操作。李斌之前，马斯克对“先招后裁”的操作早已轻车熟路。

2022年6月，马斯克在邮件中宣布特斯拉将削减10%工作岗位的消息，因为特斯拉“在许多领域已经出现了超编的情况”。

当时受供应链涨价、疫情影响，特斯拉2022年4月份的国内销量仅有1512辆，同比下滑94.15%，环比下滑97.70%。

宣布裁员之前，为了快速实现产能爬坡，特斯拉员工规模曾经历过一轮大规模扩张。据特斯拉年报，截至2021年12月31日，特斯拉及其子公司在全球范围内的全职员工人数为99290人，而在2020年底为70757人。这意味着特斯拉2021年共招聘28533名员工，员工人数暴涨40.3%。

特斯拉并非2022年中唯一裁员的新能源车企。国内的理想、小鹏，彼时也开始了优化团队的“过冬”模式，相继被曝毁约应届生的消息。

2021年时新能源车企还纷纷在进行“抢人大战”，当时小鹏给应届生开出税前工资12-16k，13薪起步，最高15薪的待遇；蔚来汽车年终奖则在2~5万元之间，且包括入职的应届生在内，全员持股。

大扩招之下，理想汽车员工从2020年底的4181人增至2021年底的11901人；小鹏汽车员工从2020年底的5084人，暴增至13978人。

蔚来汽车，成为当时唯一没爆出大规模裁员消息的车企，甚至仍在逆势招人，其员工总数从2020年底的7763人，增长至2021年底的15204人，并在2022年进一步翻倍至26763人。

坚挺一年多后，面对仍在逐渐加大的亏损数字，李斌也不得不开始摸着马斯克们过河。

裁员之前，蔚来已经在多方面展开降本计划。

今年9月份，《晚点 Auto》爆料，蔚来主品牌坚持直营模式之外，正在尝试旗下子品牌阿尔卑斯引入经销商模式，借此分摊门店建设和运营成本。

这并非蔚来首度尝试开放加盟。2019年遭遇资金链断裂危机时，为了节省成本，蔚来主品牌就曾发起过共创合伙人计划，短暂试水由车主担任加盟商模式，即由车主出资建设蔚来空间，蔚来派驻人员代为运营。

及至2020年末，当蔚来度过危机迎来新生后，李斌叫停了上述计划，由车主出资建设的蔚来空间，全部被收归直营。

渠道降本之外，蔚来还一直借助零部件的自研和国产化替代，实现制造成本的下降：在激光雷达上，蔚来通过投资图达通，顺利使激光雷达成本下降到几百美元一个。根据蔚来总裁秦力洪介绍，蔚来单车制造成本，在过去4年里下降了60%；在底盘域控制器上，通过自研方案，李斌曾透露可以为单台车节省2000元。

除此之外，李斌还在涉及行政办公的细节上抠成本。去年11月的八周年内部讲话中，李斌披露过一个细节，在看到自己和秦力洪的办公室足有20多平米后，“我说搞这么大办公室干嘛？我们要把它改成会议室，并另外找到一个小办公室，我俩共用。”

在蔚来公司内部，上至李斌下到清洁工，出差、住酒店都是一个标准，公司不报销公务舱。睡眠不好的秦力洪，为了在出差时乘坐公务舱，每年需要自掏几十万元补贴差旅。

在宣布裁员10%的全员信中，李斌这次特意强调要“资源提效，推迟和削减3年内不能提升公司财务表现的项目投入。”

刚刚在今年9月份亮相的蔚来手机项目，无疑将是李斌削减计划中的目标之一。按照李斌对外采访时的说法，当蔚来有500万车主，且其中一半愿意买蔚来手机时，蔚来才有可能在手机上赚到钱。

截至今年10月份，蔚来汽车累计销量尚不足50万辆，想要在3年内积累下500万车主，几乎是一项无法完成的任务。

早在去年4月份李斌确认将推出蔚来手机时，字母榜就曾在《做粉丝手机，李斌只会重蹈罗永浩覆辙》一文中分析指出，如果只想给蔚来车主造手机，李斌不会成功。纵观历史，凡是定位小而美，或者不把手机当核心产品来做的企业，大都功败垂成，前者如锤子、魅族，后者如联想、格力等等。

收缩边缘业务投入之外，李斌在内部信中还特意强调，要“确保核心关键技术的长期投入，保持技术与产品的领先优势”。越来越激烈的自动驾驶核心技术竞争，也从侧面逼迫着李斌不得不将有限资源用在刀刃上。

今年以来，国内车企围绕城市NOA（Navigate on Autopilot）的导航辅助驾驶，正展开一场激烈竞赛：华为宣称要把城市NOA推广到45个城市，小鹏提升到50个，理想更是喊出了100城的激进目标。

在9月底的内部战略会上，智能驾驶被理想一众高管提到了空前高度。李想甚至在战略会上自我反思，认为对智驾的投入过晚，应该提前半年全力投入，也就是从去年中开始，而不是今年初才开始上强度。

面对华为、理想、小鹏的NOA城市争夺战，蔚来显得慢了一拍。在2019年资金链危机中，蔚来一度暂缓了智能驾驶系统的研发。到2020年11月，蔚来重启智能驾驶自研工作。对于开城计划，蔚来仅是模糊地给出了下半年把城市NOA推广到数十个城市的说法。

为了提速追赶，李斌已经在内部提高了城市NOA的优先级，据《晚点 LatePost》消息，李斌甚至为此一度降低了中低端子品牌萤火虫项目的优先级，“高层认为，难以同时开展两个重量级项目。”

重视自动驾驶的不只是新势力。传统车企也在加大资源投入。今年6月，比亚迪智能驾驶业务负责人韩冰曾对外讲到，不依赖高精地图的导航辅助驾驶功能，将是比亚迪在高阶智能驾驶上弯道超车的机会。

韩冰话落两个月后，今年8月份，有媒体爆料称，比亚迪已经放弃与百度的自动驾驶合作协议，转向内部自主开发。

促使一众车企在今年格外重视城市NOA能力落地的更直接因素，来自现实购车人群的真实反馈。

小鹏G6

今年的爆款车型，背后都有高阶智能驾驶能力的加持：7月开启交付的小鹏G6，用户选择智能驾驶高配版的比例最高时达到70%；9月上市交付的问界新M7，用户选择高阶智能驾驶安装包的比例同样维持在70%左右。

对于同样加速发力高阶智能驾驶能力落地的蔚来而言，李斌还需要解决技术转化为销量的考验。

今年一次“面对面”会议上，有员工提问：“公司销量低迷、股价腰斩，每天工作赚的钱还不够在股市亏的，该怎么办？求斌哥赐予我力量！”

李斌给出的回应是，“销量提升了，一切都会迎来转机。”

在2022年度财报业绩会上，李斌曾展望过蔚来在新一年有望取得的月销表现：主销的ET5、ET5T、ES6，合成目标销量每月20000辆；ET7、ES7和ES8，每款车型月销2000辆至4000辆，合成目标销量每月8000辆至10000辆。小众车型EC7、EC6，差不多每月1000 辆至2000辆。通过三种产品组合，蔚来将实现月销30000辆的目标。

对自动驾驶能力的加注，能否帮助李斌尽早触摸到3万辆的门槛，眼下仍充满未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