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相信光吗？

如果不相信，你家孩子可能早晚会用一道光，刺穿你的钱包。

这道光就叫“奥特曼卡牌”。

眼下，风靡于小学生群体的，除了人手一条的小天才手表、脍炙人口的《孤勇者》，还有那套被孩子们捧在手心不停品鉴、反复把玩到包浆的奥特曼卡牌。

卡牌不贵，最基础的“豪华版”一包才2元钱，里面一共8张卡。

但是8张中，7张的等级都是R（普通），只有1张有机会搏一搏SR、SSR、SP、GP之类的稀有卡，这使得集卡的难度陡升。

为了获得更稀有的卡，玩家们就只能买概率更大、价格更贵的“奇迹版”“传奇版”“荣耀版”“星辰版”和“星云版”，于是就有了一位北京家长描述的情况：“花了200多万给孩子集卡都还没集齐。”

无数孩子痴迷抽卡的背后，是卡牌厂商赚得盆满钵满。在疫情反复、经济承压的大环境下，他们成了少数活得滋润的那群人。

01

在广州的正佳广场5层，有一家卡游超级旗舰店。

撞上暑期的8月，这里成了孩子的天堂，却也成了父母的“钱包地狱”。

孩子们聚集在这里干的事，无非几种。一，缠着父母买卡；二，与朋友一起拆卡；三，彼此品鉴对方的卡，互通有无。

有家长告诉盐财经，之前他们家孩子是每个周末来一次，现在暑假，几乎是隔一天就要来一次，而每次都要花上百元。

“除了买卡片，孩子还要玩游戏机，那个更贵。”

这位家长口中的游戏机，指的是卡游对面的一家游戏厅内，摆放的一款叫“奥特曼系列：变身大决战”的体感游戏机。通过摄像头，玩家可以“变身”成为奥特曼；再通过动作捕捉，直接出拳就可以攻击屏幕中的怪兽。

这款流程仅为3分多钟的游戏机，相较于普通游戏机，非常的“吃币”——一局就要15个游戏币，也就是人民币15元。

尽管如此，游戏机前仍然排满了跃跃欲试的孩子。由于一次“变身”成为奥特曼的时间不长，有的孩子连续玩上几局也不过瘾。

在盐财经记者观察的半小时中，这台游戏机几乎没有“休息”过。简单计算，它半小时的营利额就有135元。可以说，这台小小的窄边游戏机，似乎是整个正佳广场最具性价比的赚钱生意——只要通上电即可。

放眼全国，广州的这种游戏机15元一次，还算不上贵。

在小红书上，“妈妈们，看到这台机器赶紧跑”的帖子下方，有江西用户表示20元一次，有江苏用户表示33元一次，也有北京用户表示38元一次。

这些大肆“收割家长钱包”的赚钱买卖的后面，站着五家公司，两家日本的，三家中国的。

首先是奥特曼的版权所有方，圆谷制作公司。

1963年，导演圆谷英二创立同名制作公司，其推出的《奥特曼》系列特摄剧确立了“宇宙英雄打外星怪兽”主题，在此后56年里，这个IP从日本火到全球，成为了数代人的童年记忆。

其次出场的是日本玩具巨头，万代公司。

1978年，万代公司取得了奥特曼IP的主要衍生品授权后，开始生产玩具、手办、卡牌等周边产品。圆谷制作公司和万代公司两家公司的合作愈发紧密，万代入股了圆谷制作49%的股份。

奥特曼的IP，为万代公司带来了巨大的收益。

仅在2021财年，万代通过奥特曼IP获得的总收入，就达86亿日元（约4.3亿元）。而在刚刚过去的2022财年Q2季度，奥特曼斩获了35亿日元的销售额，增长幅度达到了惊人的40%，冠绝万代旗下所有IP产品。

看到奥特曼这么能赚钱，坐拥更大消费市场的中国商人，也坐不住了。

02

春江水暖鸭先知，最先嗅到商机的是在熟悉日本玩具市场的中国人孙剑。

这位上海“60后”，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开始代理日本玩具，在国内进行OEM生产，从中看到了奥特曼等IP的巨大市场潜力。

通过努力，孙剑31岁时当上了万代公司亚洲战略顾问，两年后，他又在日本OCS（海外物流服务公司）做上了玩具进出口部部长，主要负责对华市场。

由于授权的缺失，中国的玩具领域存在着大量盗版、山寨等侵权行为。身处不同国家，再加上当时法律制度的不完善，万代即便想维权也有心无力。

盗版猖獗的背后，一面是旺盛的需求得不到释放，一面是合理的权益得不到妥善维护。在玩具生产、IP授权、物流运输等行业领域积累了大量经验的孙剑，向万代社长杉浦幸昌提出了“在中国设立公司，通过这家公司向中国公司直接授权IP”的建议。

于是在2002年，杉浦幸昌便在上海成立了一家叫“上海世纪华创文化形象管理”的公司，孙剑任董事。这也是日后“新创华”的前身。

很快，新创华拿到了万代的各类IP，奥特曼、名侦探柯南、樱桃小丸子……哪个中国公司谁想用某个IP，找新创华付费授权就行。

最能掘金的，毫无疑问是奥特曼系列。该公司共陆续拿下了“迪迦”“戴拿”“盖亚”等共计16部奥特曼系列作品在中国的独家版权。守着这座金矿，新创华已经源源不断地开采了20余年。

而帮助新创华更加卖力开采的，则是华立科技和卡游动漫。

去年成功登陆A股主板的华立科技，被称为“游艺机设备第一股”。根据华立科技2021年年报，公司上一财年营收6.27亿元，同比增长47.55%，这其中3.02亿元的收入来自游戏游艺设备的销售。

如今在商场“日进斗金”的“奥特曼系列：变身大决战”，正是华立科技的当家招牌，几乎每个大型商场的游戏机区域，都会摆放几台。

这台机器的全国统一售价为5万元一台，对此，盐财经记者咨询了华立的销售人员，他表示： “热门商区3个月就能回本，冷清一点的商场，一年内也肯定赚钱了。”

这位销售人员进一步向盐财经记者强调，虽然这机子不便宜，但不愁没人玩，引流效果很好。

配合奥特曼游戏机，华立科技推出的奥特曼形象卡牌销量也快速增长。使用相应的卡牌，玩家可“变身”成不同的奥特曼——凭借这一卖点，仅2020年，其卡牌一年销售金额就达到了4168万元。

03

令人想不到的是，相较于数据公开的华立科技，未上市的卡游动漫则是更大的“赢家”。

上海投创圈某个不愿透露姓名的VC告诉盐财经记者，卡游在2020年的营收已经到了几十亿元，利润保守估计约10亿元。

“现在业内共识是卡游估值在10亿美元左右，不过泡泡玛特最近二级市场表现不好，两者业务相似，或许会影响部分投资者信心。”VC对盐财经说。

在商业上成功的卡游，行事却无比低调，颇有些“闷声发大财”的感觉。或许是受前段时间舆论场上“家长呼吁抵制过度氪金”的事件影响，盐财经未能直接联系到卡游动漫的相关员工。

据了解，卡游动漫的创始人是李奇斌，他对1990年代“水浒卡”和“神奇宝贝卡”的流行印象很深。

一个原本价格很低、受众固定的商品——方便面和泡泡糖，一旦加入了收集式卡片，就变得炙手可热，深受儿童追捧。基于这个观察，李奇斌很早便进入了玩具市场。

根据企查查，2001年，李奇斌在苏州成立了甲壳虫玩具公司，设计开发动漫游戏卡片，再后来兴建了甲壳虫玩具厂、甲壳虫印刷包装有限公司、浙江甲壳虫动漫有限公司。

在玩具生产的第二十个年头，李奇斌有意接了很多卡牌的OEM单。

代工期间，他积累了大量设计和工艺经验，在卡牌的质量、精细度和工艺方面领先于其他厂家。

后来，他不断与授权厂商联系，取得包括日本东映、美国迪士尼、英国Aardman、 芬兰Rovio等诸多企业的产品形象授权，并生产自家的集换式卡牌。

由于沉浸卡牌行业多年，李奇斌学习了市面上经久不衰的卡牌案例，包括游戏王、NBA球星，结合最近流行的盲盒、十连抽等新颖玩法，恰逢奥特曼在国内的“文艺复兴”，最终做出了奥特曼卡牌这一大爆款。

小小的卡片，看起来并不起眼，却是一门暴利的生意。

集换式卡牌的核心就是激发玩家的收集欲。拿奥特曼卡牌来说，此类卡片分为R、SR、SSR、UR、HR、LGR等20余种等级。加上不断更新，玩家想要完整收集，几乎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，这使得玩家的复购率很高。

卡游也常用“限量版”的名义生产卡牌。比如，指明每张卡牌的发行数目，这样人为制造的稀有度，保证了卡片在二手市场流通的价值。

在闲鱼等交易平台上，一张奥特曼的稀有卡能卖到上百元，一些限量版的套装则从发售价的一千元左右飙升到了两三千元。

虽然不乏家长和部分媒体控诉其对未成年人的不良影响。但换个角度来看，由于收集乐趣与流通价值同在，奥特曼卡牌与主流市场中已被认可的游戏王卡牌、NBA球星卡牌并无明显区别。最大的差别可能是成年人的集卡爱好花的是自己的钱，而孩童的集卡爱好花的是父母的钱。

想当年，席卷全国的“水浒卡”也曾引起公众的讨论。当时，有人认为，这一现象使得儿童摄入了过多含有防腐剂的食物，部分“只集卡、不吃面”的行为也客观造成了粮食的浪费。但一元一包的价格，总共一百多张的收集上限，使得其负面影响还是可控的。

如今的奥特曼卡牌，出现了千元以上的稀有卡，卡牌可收集的数量也变得海量，这让父母感到了不安。他们无法再坐视孩子沉迷下去，认为必须限制儿童过早接触此类消费型的收集式卡牌。

但可以预见的是，即便奥特曼过时了，未来或许还会有英雄联盟、王者荣耀、假面骑士等更多的种类、更多的新卡出现。

不过按照历史经验来看，家长也不用过于担心。

这样的收集热潮，大都发生在小学生时期，这群孩子一旦毕业，似乎就失去了兴趣。

至少，他们不会再在众目睽睽下，在游戏机前大声地喊着技能，毫无顾忌地打拳了。